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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生——记《共生》•萨菲罗斯

写在前面:本文以@初之空  太太的FF VII同人《共生》中的萨菲罗斯人物形象为基础,部分辐射至原作形象。尽管在我看来,在人物的内涵和外延上,前者与后者并无显著区别与矛盾之处,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特此说明。

 

Act I. 破灭

·可怜的浮生,无常与苦难之子。那最好的东西是你根本得不到的,这就是不要降生,不要存在,成为虚无。①

 

“英雄”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词汇。

浪漫在它崇高神圣的外观,如同反射着光明之神的完美幻象。于是那些不可亵渎的就必然被玷污,那些不可破败的就务必被损毁。浪漫主义的一种悲剧化倾向,便是要将个体现象毁灭在无常之前。

 

“英雄”之于萨菲罗斯有两重外观,其一为神罗赋予,其二作为现象由其自己所装扮。无论何者皆是光明伟岸的。所不同的是,由神罗绘制的那张面具之上,加诸了更多精致的粉饰,用于诱哄,勾引,掩盖内里那些残忍的,邪恶的,朽烂不堪的污泥。骗取少年们趋之若鹜的飞蛾扑火。

萨菲罗斯即是那道虚假的光。照亮少年们一个个幻境一般的梦,也照亮他为自己戴上的晦暗不清的另一重假面。

此面亦谓之“英雄”。一个“冷静又强大,温柔而有责任心”的英雄。它甚至需要比神罗那身外衣更加完美,拥有无坚不摧的强大力量,毫无瑕疵的崇高道德,受万人景仰,迎万人膜拜。一具精美的躯壳,作为集体意识投射于现象的结晶。伟大而不凡,并无懈可击。

前者是一出谎言,而后者则如同幻象。

太精致了,精致到令人觉得悲哀,精致到命运都会投下一声轻轻的叹息。仿若这样的精致注定要被用来打碎。于是破灭即是无法避免的悲剧宿命。只有最为盛大的毁灭,才能为这名为英雄的史诗添上最后的完笔与注脚。

从这种角度来说,“英雄”萨菲罗斯的归途,即是堕落。这悲剧的宿命不可改变,不可逆转。如若生命本是一场绚烂的虚无,除却破灭,没有第二条道路。   

 

——“英雄之外的萨菲罗斯,”她说,“只是萨菲罗斯的萨菲罗斯,这样的你,不存在吗?”

——他无从回答,黑暗之中,只有无声的沉默。

 

他的降生,本是人类欲望的产物。这欲望被冠以科学之名,似乎便为自己夺得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以科学的熔铁打造一具完美的器,他是日神着于身躯的光明铠甲,有崇高而壮美的容色。但这铠甲竟乎只是一重表象,光明的外观之下,“自我”的断片寻求着溢出的空隙。

他问,我来自何处。

他欲,寻求自我的归属。

他咆哮,不想要这么消失。

 

“只是萨菲罗斯的萨菲罗斯”,对于前期的萨菲罗斯(一周目/CC英雄时期)来说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概念。很难说它并不存在,但远未形成一个完整的自我,如暗流的碎片一般涌动在光明的外观之下。它在罅隙中流出这光辉的外表,处处体现为对完美幻象的攻击与反叛。对于神罗的叛逆和拒绝如果还只能算是“外观”对“外观之外观”的嘲弄的话,那么在萨菲罗斯身上溢出的无所不在的嗜血兽性——例如在情事上的凶悍,战场上的残忍,被精心掩藏却无法真正压抑的暴怒——这样的碎片和那个日神的幻象是如此相背而驰,且必将杀灭光明的外观。作为“英雄”存在的根基即使在自我的碎片里亦将不复,最终堕入虚无。

    

那为幻象铸就的外观终于窥得自己的境界,它被内里无所不在的热烈与痛苦无情地杀灭。一个虚伪之物,其最好的归处竟是从未存在,不曾降生,是盛大的虚无。只有毁灭能完成对他的至终赐福——悲剧终于在这华丽的身躯上完成宿命不朽的终笔。然后一切便能重归无常。

于是必有尼布尔海姆一场烈火。

——暴怒之火,焚灭之火。

 

只是你知道什么才是永恒?

那便是破灭——破灭之后的降生。

    

——诞降之火。

 

 

Act II. 存在

·那是立足于万物基础的永恒的自我,从存在的深渊中发出呼叫。②

 

于我而言,从二周目(本传时期)开始那个被戏称为鬼畜的疯狂形象,才是最令人熟悉的萨菲罗斯。他从光明的神坛堕落得如此迅捷,自我存在的疑问如同幽灵一般在他身上徘徊了二十多年之久,但以七日之限,神创造了世界,而萨菲罗斯创造了自我。

这自我是从破灭的虚无上开出的存在之花,是不可撼动的意志本身,是他赋予那个初始问题的唯一的解答。

——我是谁?

 

强力的个体意志编织萨菲罗斯。一个死亡无法摧毁的存在,生命之流无法溶解的意识,逡巡在星河的智慧湍流之间。时间愈久,他愈坚固。不可撼动,不可摧折,更无法征服。万亿知识为他武装,他在无量大数间窥得永恒——永恒的伟大,亦即永恒的虚无。世界意志倘使是一个永恒的生发而后毁灭的过程,那么一切终究是无意义的。一切终究要归于生命之流的虚空。

而他说,他永远不会成为回忆。

 

在与他人的关系中,萨菲罗斯时常流露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即使在英雄尚未陨落的时期业已无可遏止。对扎克斯,他是负责任的前辈,亦是严厉的权威(指导者)。他的判断难以被撼动,他的决定难能被否决。光明的外观使他很少(也不必)“要”什么东西,但他要的,必属于他。

这是强力意志生发的脊髓,是构成他的第一缕根须。

 

即便于虚无中毁灭是身为英雄无法避免的宿命,他依然在毁灭的终点完成了自我最初的构建。异化的也好疯狂的也罢,强力意志将他从虚无的罅隙当中解放了出来。在尼布尔海姆之后,哪怕生命之流也无法再以困惑动摇其分毫。他对过去的抛弃足够彻底,盖因毁灭足够彻底。他对自我的塑造足够坚固,盖因意志足够强大。

故他要的,必属于他。

    

他于是对她说,你属于我。这宣言早已镌刻在他们的第一次接触,他以窒息赋予她伤痕和快感,在他离开时闭合反锁的大门,在他每次一情动之时如墨般洇开的竖瞳间。这根须繁茂壮大,流溢自“我”的碎片,以爱欲浇灌。终于化为重逢时刹那的轻笑,化为时光的罅隙中他予她的触碰,化为轮回流转间他恒常不变的追逐纠缠。拥抱中溢出唇舌的叹息,反反复复都是一句:“你是我的。”

强力意志并非执念,亦非他得不到因而妄图拥有的扭曲。

他要的很少。而他要的,必属于他。

强力意志即是萨菲罗斯,是他的存在。是他的自我。

窥破虚空,立足于万物基础的永恒的自我,从存在深渊中发出的呼叫。

 

——我,就是命运。

 

Act III. 其名为创造,我即永恒

·Only death awaits you. But do not fear. For it is through death that a new spirit energy is born.③

 

若从语源学的角度出发,Sephiroth的希伯来语词源Sephirot本意为创造主在创造世界时显现自己的手段。④“神性的流出”是一般通识对萨菲罗斯名字的切入解,但诞降之初的创造,却总让我对他的存在,抱有一些新的期待。

其名,亦为创生。

 

她注视着他的瞳。他的眼眸如同宇宙深处旋绕的星云,嵌在绿色的光河中。竖瞳微深,若裂开的黑洞。

宇宙是探索一切生命存在亘古密仪的至高摹本。降生、存在、毁灭。在恒常的寰宇中仿若刹那之一瞬。世界意志的过程在此自发流转,没有起始,没有终结,没有意义,永恒虚空。

这生命万物的存在密码,仿佛就嵌缩在他碧绿的瞳仁中。于是他看见万象,洞察虚无。

 

在古代种神庙里,克劳德和爱丽丝听他咏唱:等待你们的将是死亡,但不必害怕,因为从死亡中诞生出新的精神能量。

这大概是他在本传中,对主角团所能吐露出的最为温存的一段话语。毁灭和死亡对他如同恒在的常数,是世界之理,不可避免,不可逆转。但苦痛铸就他,悲剧塑造他。从这一切现象之彼岸,破土而出的是历万劫而长存的永恒生命。它跳出苦难,超越自我。与世界意志合一,从而代替其生发。

这是一种强烈的生命的欲望,是生生不息的创造的力量。

    

于是她问,你有何使命?

他答,破坏,和新生。

    

毁灭和虚无已无法撼动他的存在,他以他的整个生命——“英雄”的生命,那日神所着的光明铠甲——作为现象的完美外观为悲剧注脚和礼赞。个体的意志如此渺小,他们在现象的苦难中反复挣扎。但无需惊怖,因他业已在毁灭中重塑自我,回归本质。而这自我竟已如此强大,甚至可以与世界意志相抗。

那意志说,诞生而后毁灭,宇宙的恒常是虚无的过程。

但他说,毁灭而后再生,这才是命定之数。

 

所以他否定死亡的虚无,他拒绝赋予她死亡的皈依。他将一切逆转。

 

由毁灭创造的生存,洋溢着充沛的生命意志,它突破了个体的界限,凌驾于死欲之上。这一永恒创生的过程,即萨菲罗斯自体意欲替代世界意志的至高证明。铸就恒常之理是世界意志于本质中才能够生发的能量。超越现象的个体对它进行替代,他早已在永恒中堪破了一切虚无。

    

那她不追求的意义,他以生来书写。那她不渴望的存在,他以生来赋予。那她无力握住的瞬间,他以生来铸就。

——“在图书馆里目光交错的时候。偶然同乘一个电梯的时候。他含着笑意喊她名字的时候。她靠在他怀里,两人只是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的时候。”

——“他看着夜空的落雪,而她却在看着他的时候。”

 

死亡之后是什么呢?

是丰盈,是永恒生命,是不可毁灭,是生的欢欣。

他凝视她,说。

我来创造,我即永恒。

 

这篇闲笔是一篇意外之作。

语言是如此孱弱,以致它甚至无法完整地表述我阅读到86章时,那种被强大的创造力和生之力所攫取的欢愉。仿佛被洞穿了所有的虚无,火焰在它们的身躯之上舞蹈,热烈,亢奋,激昂,并且永不停歇。

我于是意识到,这是萨菲罗斯。毁灭一切的虚无之子,创造新生的诞降之子。

在虚空的尽头,燃起生命之灰。

 

鉴于萨菲罗斯在原作中的角色定位——必须要被阻止的灾厄反派,他在绝大多数时刻呈现出的都是一个破坏者和毁灭者的形象。以至于作为玩家的我其实很少去思考毁灭之后是什么。诚然,按照杰诺瓦的逻辑,毁灭之后是一场新的毁灭,宇宙的永恒恒常就是所有生存的无尽毁灭。所以一切是虚无,是死寂,是毫无意义。

然而萨菲罗斯说,他要创造。

如此狂傲,如此生机勃勃。

 

我沉迷于《共生》提出的这样一种可能性——或许对于萨菲罗斯本人而言,并不仅仅是个“可能性”。毕竟原作无法,也不能真正给予他“再造”的机会(最多也就是捏了三个思念体的程度)。但正是这样的一种描述,让我在这个故事——原作及其外延中找到了一缕新鲜的气息。当一个以毁灭为己任的反派手握的实际上是创造之力,是以自身的死亡和世界的毁灭为一切新生礼赞的永恒生命,这样的丰盈简直使我忍不住为之落泪。

那一刻,除了美,我无以形容自己的震撼。

我想,这也是《共生》最让我着迷之处,于文本自身,它在破灭的虚空之中探寻生的意义——生的勃发与力量永远使我赞叹。而于原作的解读,它延伸了人物那一必然的可能性——由毁灭之子到创造之主。

阿空笔下,一直在带我走进一个更深层次的萨菲罗斯。这种甚至不作为角色本身,而是作为一种哲学现象的存在,在虚无之中的无尽生的可能,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力量。

 

当然,回归原作的文本和人物定位,萨菲罗斯能带给宇宙的“生”大约未必是那么使人感动的。他无论如何都作为BOSS和杰诺瓦深度绑定,尽管灭之欲被他以生之欲替代,但新生前的那个毁灭的过程,至少从手段和杰诺瓦本身的审美来说,除了令人SAN值跌停之外大概不会有什么更积极的附加效果。所以其实我一度也在怀疑,倘使原作真的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主角团真的无法阻止他降临世间的灾厄,在毁灭之后,他又能在新的世界中赋予怎样的创造呢?

是肉块横行的热烈?是死寂漫野的平静?还是万物归一唯我独存的恒常?无论如何,以人类社会的秩序和道德作为标准去衡量他怕是只能得出一个咋舌的答案。文学人物的魅力大约尽在于此,对艺术形象的审美可以无限抽象化,抽象出一个高纯度的哲学概念,将一切道德和秩序粉碎,仅仅赞叹于这个概念的纯粹之美好。但它无法下降到真实的存在中——萨菲罗斯也绝不适合这种下降。

他是一个即使在这个故事里,也只有利娅(一个精神的,去道德的,从虚无中诞生的存在)才能与之共存的形象。

但即便如此,他业以强大的生欲,博得诗人最宏大的赞美。

 

这篇小文的撰写带着我强烈的个人色彩。我擅自将一种尼采的分析范式嵌套在了萨菲罗斯的身上。在我看来,萨菲罗斯本质来说是一个极度尼采化的人物——无论是他超人的意志,他的非(社会化)道德,乃至他突破自身界限的强大生欲。在我最初接触这个人物的时候,并不曾对他感到多少“同情”,和一般被塑造得美强惨的反派所不同的是,“同情”这种感觉似乎总与这个角色格格不入。哪怕从概念上你知道他有过悲惨的童年,经过苦痛的挣扎,甚至连存在本身都是虚无的谎言。但他身上始终洋溢着一种“主人的道德”,而非奴隶的道德。强力意志使他的存在与悲伤无涉,因他本就是超越了悲剧而诞生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它人物只能“存在”,而他必是那个可以——也是唯一有能力“创造”的人物。(扯开来一句,利娅的塑造则相对非常叔本华——时常虚无到令人神伤。但最有意思的一点是,尼采受叔本华影响至深,他的理论是在叔本华的母腹中诞降和发展的。如果以这个角度再回过头来看萨利二人的关系,会更显出一分哲学上的必然。)

文章在撰写的过程中借用了《悲剧的诞生》的整体框架和行文语言,并且为了能够保持一种美学上的纯粹,我尽力使用了一种赞美诗的风格,但仍力有未逮,效果也并不如人意。但无论如何,这是我对这个人物本身,对永恒生命的激情所能呈现最深的赞美,我把它献与作者阿空,献与每一个有耐心阅读至此的人。

愿你我皆能呼吸到那股勃发的生之力。

 

 

注释:

①引自周国平译本,《悲剧的诞生》第三节。此句亦为希腊神话中酒神使者西勒诺斯对国王弥达斯的嘲弄启示。

②引自周国平译本,《悲剧的诞生》第五节。

③引自FF VII本传国际版中萨菲罗斯在古代种神庙的咏叹。

④此处感谢京极明太太在萨菲罗斯的人物分析《堕落、求索与超凡》(https://anfhiliocht.lofter.com/post/446593_2b58af68e)中的语源学科普。关于原作的萨菲罗斯,小明太太在这篇美学分析中表达得非常深刻全面,非常推荐有兴趣的读者们移步一阅。

本文中涉及到的关于“Sephirot”词源本意的参考原文:

·Potencies or agencies by means of which God manifested His existence in the production of the universe.

·The 10 emanations, or powers by which God the Creator was said to become manif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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